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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庙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过去三日,洛阳城便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。
昔日车水马龙的街衢变得萧条,连坊间的犬吠声似乎都压低了调子,仿佛整座城池也在屏息敛气,唯恐惊动那潜伏于东府的猛虎。
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铁锈味,是雨水渗入青砖缝隙后与尘土交融的气息,又似兵戈将出鞘前的腥冷——那气味钻入鼻腔,带着金属般的滞涩感,令人喉头发紧。
东府的密令如三道催命符,一道禁士人聚议,将洛阳的清谈风气瞬间冰封;一道限太学讲经,令国子监的朗朗书声戛然而止;最后一道,也是最致命的一道,撤宫中羽林左营,将皇帝最后的宿卫亲军调离了禁苑。
这三道命令,如同三把钢刀,精准地斩断了天子与外界的联系,将他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城之主。
龙椅上的天子曹髦,对外宣称偶感风寒,一连三日未曾上朝。
宫中御医往来不绝,煎好的汤药气味弥漫在太极殿的偏殿,苦涩的药香混着湿木燃烧的烟气,在廊下久久不散,像是为帝王病体披上的一层迷雾——那烟气拂过脸颊时微烫,吸入肺腑却泛起寒意。
铜炉中炭火微红,噼啪轻响,却驱不散殿角渗出的阴寒,指尖触碰案几边缘时,竟如抚寒冰。
然而,当夜幕降临,所有人都退下之后,那位“病重”
的陛下却毫无倦意。
太极殿西阁的灯火,夜夜亮至更深。
烛火在风中轻轻摇曳,投在墙上的影子如鬼魅舞动,映出他伏案疾书的轮廓——光影随风晃动,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。
阁内,巨大的堪舆图铺满了整张紫檀长案,上面用朱砂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洛阳宫城的每一条甬道、每一座角楼,甚至每一处隐秘的水渠。
墨迹未干处泛着暗红光泽,宛如血痕,指尖轻抚过那些线条,能感受到纸面微凸的笔锋,像是刻入骨血的誓约。
曹髦身着一袭玄色常服,发髻仅用一根乌木簪束着,指尖因久握竹枝而泛白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。
他俯身在图上,手中执着一支细长的竹枝,一遍遍地推演着兵变的路线。
从云龙门到司马门,从南阙到玄武门,每一步的兵力配置、时间计算、可能遇到的阻碍,他都己在心中模拟了不下百遍。
耳边仿佛己响起金戈交击之声,清越刺耳,如裂帛穿骨;鼻尖似嗅到战场焦土与热血蒸腾的气息,铁锈与焦烟混杂,令人作呕;掌心渗出细汗,触碰到冰冷的竹枝时微微一颤,那凉意顺着指尖首窜入心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太庙割掌立誓的那一刻,他与司马师之间便再无转圜余地。
那只盘踞在东府的猛虎,随时会亮出致命的爪牙。
若再无内应,单凭殿中仅剩的数百宿卫,无异于以卵击石。
这一夜,窗外暴雨倾盆,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,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,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袭,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。
檐下铁马叮当乱响,又被风雨吞没,只余断续的金属震颤,在耳膜深处回荡。
雷声滚过天际,照亮案头那卷空白奏章的一角——那纸泛黄,边缘微卷,似久未启用。
曹髦挥手遣走了最后一名值夜的内侍,阁内只剩下他一人与一盏孤灯。
他收起堪舆图,从案几下取出一卷**旧年农事奏章**,翻至末页空白处,摊在面前。
他提起朱笔,沾了沾墨,开始在上面缓缓“批阅”
。
字迹潦草,笔画虚浮,不成章句,更无实义——“雨水……妨稼……宜……缓征”
云云,皆是无谓琐语。
这出“影戏”
,他己连演三夜。
前两夜无人叩门,今夜,或许她会来。
他知道这些内侍多不识字,只要动作如常,便足以欺瞒耳目;而真正要紧的批语,早己由心腹宦官另录密档,只待时机。
三更的梆子声被风雨裹挟着,隐约传来,殿门处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叩门声。
声音很轻,却在这死寂的雨夜里格外清晰,像是冰珠落玉盘,又似心跳骤停前的回响,连烛火都为之微微一颤。
曹髦握笔的手微微一顿,并未抬头,只淡然道:“进来。”
殿门被缓缓推开,一道纤细的身影裹挟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。
来人身披一件避雨的油布斗篷,兜帽下,是一张素雅而沉静的脸。
正是当朝皇后,卞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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