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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筝一顿，反问：“我？”
何师父温和地笑，眼角堆出小山一般的皱褶：“程小姐身上有股燃香的味道。”
她不言语了，定定瞧着他，腹腔里像生吃进一只长了口器的虫子一般，那虫子慢慢地咬着她。
能是哪里的燃香味，回香炉里那半柱香留在她身上的不成？
“何师父鼻子真灵，应该是玩炮仗时不小心沾上的，不是要春节了么？”
程筝笑笑，佯装听不懂。
何师父转回眼，说：“记得上次我来，为鹤少爷算了一卦，算出五姨太要病死在香港，如今我送程小姐一卦罢。”
“愿闻其详？”
“您的亲人时间似乎也不大多了。”
言罢，何师父提一下灰蓝色的长衫，踏下最后一节台阶。
身边一派将要迎春的喜气洋洋氛围，火红的炮仗一捆又一捆地往公馆里搬，堆放在那些黄金树棕黑的枝桠下，人人口中道着贺喜的话，程筝却在这重喜庆红火的日子里全然地惶恐住了。
——这个人什么都知道。
“程小姐。”
正当她捏紧五指时，周怀鹤忽地从身后喊了她一声，楼上所有房间的门都闭住了，只留他一人瘦长的影子，折了好几折地从楼上映至程筝脚边。
他像是为她恰才在周峥屋子里的提议而高兴着，周峥终于肯下放了周家的生意到他手里。
也许周怀鹤完全将自己判断为他一条战线的蚂蚱了，甚至于很好心情地邀请：“芸芸她们去给家里寄信了，你不想去寄一封么？”
此时此刻，二人心境全然不同，周怀鹤下来几步，掠过她身侧，淡淡的药苦味，讲话时的吐息也是苦气：“这下你是又要向我讨个人情么？”
程筝心思全然不在他的话里，发了许久的怔，周怀鹤从上向下睇她一眼，刚要再问一遍，见程筝忽然静静地抬头道：“何师父是你的人么？”
二人视线一高一低地织在一起，周怀鹤略一皱眉：“你语气不好听。”
程筝整理一下心里的焦急，放轻了声口：“我只是奇怪，何师父总是帮你。”
“我不知他是谁的人，是某一日自己上门来找父亲投名的，但他帮我许多是不假。”
听闻此言，她心中另有心思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周怀鹤愈发察觉她的古怪，“你在不高兴甚么？”
“鹤少爷多虑了，只是刚刚被老爷将我捉疼了，心里生了些火气，冲撞了你实非我本意。”
程筝说。
周怀鹤瞧着她，道：“原来你还有些娇气的。”
程筝转身又向上走：“女孩子都有些娇气的，鹤少爷不懂罢了，我回房间休憩了。”
他无声在台阶上立了一会儿，随即寻去后花园找王发。
而程筝上了楼，拉开自己房间的门，却见鹅黄色床帘后头显出一道影子来，交搭着两条修长的腿，手里摔弄着一块铜色怀表。
方秋水笑望她：“等六姨太许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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